曾任總統府前顧問、前無任所大使、總統府科技諮詢委員鄭紹良,在去世一年多,其夫人黃美玲女士要為他出版紀念文集,並向亞太和平基金會董事長許信良邀稿。對於過去革命同志許信良以「聖人」來緬懷這位海外台灣人運動的英雄。許信良強調鄭紹良(SHOW)和他的夫人都是頂尖的國際科技菁英,他們在國外比在台灣更能發揮個人所長。但是,他們都心繫台灣、心繫民主,從年少到年老!台灣的後起之秀應該知道:台灣的民主是多少高貴的心靈和血淚所凝聚,今後保護它並不比當年爭取它更容易。
許信良在這篇紀念文章表示,「鄭紹良是一位默默做大事的人,我們都叫他SHOW,沒大沒小。SHOW應該是「紹」字的日語發音。」
許信良說,「我們是指1980年下半年一起到洛杉磯辦「美麗島週報」的工作同仁。這裏面包括:從台灣到美國不久的謝聰敏、陳婉真、孫慶餘和我;從巴黎過來的張維嘉、李鳳音;從維也納過來的陳昭南;從西雅圖過來的陳芳明;從北加州過來的胡忠信;還有幾位洛杉磯在地的年輕左派博士。」
他回憶,當時美麗島大審剛過,美麗島事件像一聲春雷,震醒了因二二八事件所帶來的歷史寒冬而進入冬眠的台灣人的良知和尊嚴。
許信良說,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參與美麗島週報工作的同仁都把自己當作反國民黨政治運動的秘密成員,滿懷激情和義憤。陳芳明和胡忠信都是在校學生,放棄學位和學業,不顧一切南來洛城。大家都使用化名,彼此都不知道別人的真實身份,當然,陳婉真和他除外,因為我們已經是公眾人物。謝聰敏在那個時候還準備回台灣,除了以梁山的筆名替週報寫「景美軍法看守所」,並不參加週報內部的工作會議。
週報編輯部設在洛杉磯郊外一個偏遠的墨西哥人社區。這個社區在二戰之前原來屬於日籍移民,因此建築相當雅緻。所以選在這個地點,是因為萬一有東方面孔出現,可以立刻發現。
他透露,週報內部的工作會議,就在編輯部舉行,每週一次。由於左右立場不同,對問題的觀點互異,爭辯非常火爆,形同吵架。大家並不熟識,卻以革命同志的態度互相批評,互相檢討。
許信良說,如果不是SHOW,週報也許剛成立就散夥。SHOW比我大七、八歲,比其他年輕同仁大二、三十歲,擔任過台獨聯盟主席,德高望重。他是正人君子,他是謙謙君子,他是好好先生。他是週報的重要金主。週報編輯部的地址就是他選定的。他是唯一到過編輯部的非工作同仁。幾位年輕的左派博士也都是他引介到週報。SHOW並不參加工作會議。他也不作調人,不對雙方的爭論表示態度。但是,他總是以長者的身份,和顏悅色地,苦口婆心地勉勵大家繼續努力。
他說,歷盡千辛萬苦,美麗島週報持續不斷辧了五年。美麗島週報的歷史作用,就是在美麗島事件之後台灣島內外一片肅殺氣氛中,繼續高舉美麗島旗幟,鼓舞台灣人的反抗精神,讓島內民主運動和海外台灣人運動互通聲氣,最後連成一體。美麗島週報在美國所建立的組織網絡,成為推動1986年海外台灣人返鄉運動的主力部隊。這個運動最終結束了整整一個世代台灣人知識菁英在海外的流亡和流浪,讓他們在生命的黃昏回到故鄉,綻放美麗的霞光。
許信良表示,1986年的返鄉運動,是海外台灣人運動的歷史分水嶺。在這之前,海外台灣人運動者從來不曾把有生之年回到故鄉當作運動的認真目標。他們被稱作週末革命家,週日過著美式生活,只在週末相聚取暖、相濡以沫。他們一般都不相信可以及身看到民主運動在台灣取得勝利。絕大多數的他們都準備在海外安渡餘年。所以,當1986年5月1日返鄉運動在紐約的聯合國廣場正式宣布,海外台灣人運動最重要的政治組織台獨聯盟便激烈反對。
返鄉運動主張台灣人有回到台灣的權利,控訴國民黨少數統治集團違反聯合國基本人權公約。返鄉運動主張台灣人有組織政黨的權利,控訴國民黨少數統治集團在台灣實施世界歷史最長久的戒嚴統治。返鄉運動宣佈成立台灣民主黨,並宣佈將於年底攜黨回台,同時動員海外同鄉勇闖鄉關,挑戰黑名單。所有這些,對於國民黨政權都是難以承受的衝擊!
為了提高運動的國際能見度,為了增強運動成功的機會,返鄉運動積極遊說美國國會,希望有幾位議員公開相挺。不料,台獨聯盟掌控的「台灣人公共事務協會」,每年向海外同鄉募集鉅款作國會公關的這個台灣人遊說團體,卻全力杯葛。
台灣人公共事務協會的創會會長蔡同榮博士可能是同情返鄉運動的唯一台獨聯盟成員。在事隔多年之後,他私下告訴我,儘管受到台獨聯盟的嚴厲指責,他當時還是想要幫助。他說服紐約的台灣人富商,以協助麥高文參議員償還選舉債務作為條件,交換他陪同台灣人返鄉團隊回到台灣。麥高文參議員一度心動,後來還是婉拒,理由是:國民黨政權駐美代表明確告訴他,即使有他壓陣,國民黨政權還是不會讓包括他本人在內的台灣人返鄉團隊入境台灣。
麥高文參議員就是尼克森總統的競選對手,導致尼克森下台的水門事件的竊聽對象,1972年的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
眼看返鄉運動就要在國際上孤立無援,最後還是SHOW出來解決問題。
許信良強調,SHOW是傑出的航空工程專家,又是廣受尊敬的海外台灣人運動的人格者。他和當時美國的進步人權運動有密切往來。透過他的私人關係,他成功邀請極負盛名的美國維權人士克拉克和溫格拉斯兩位先生支持返鄉運動。克拉克先生是詹森總統的司法部長,父親和祖父都是美國司法界的泰山北斗。溫格拉斯則是人人敬畏的國際人權大律師。
SHOW陪同這兩位先生參與1986年11月底返鄉團隊從華府到紐約到洛杉磯到東京的全部行程。1986月11月30日,當返鄉團隊受阻於日本東京成田機場,SHOW又立即安排這兩位先生前往馬尼拉,會同日本友人若宮清先生佈署讓我從馬尼拉闖關回台的計劃。若宮清先生和當時執政的菲律賓艾奎諾夫人的政府關係深遠。「他們原先和菲律賓政府談好讓我們五人一起搭乘菲航班機飛到桃園機場,機票都已買好,可能因為消息走漏,國民黨政權強烈抗議而變卦。最後只讓我一人成行」。可以想見,所有花費都由SHOW個人承擔。
他進一步表示,返鄉運動的整個過程產生多方面的震撼效果。它引起了美日媒體的廣泛關注。它激起了海外同鄉的熱烈迴響。它加速了民進黨的組黨腳步。它促成了民進黨在當年年底大選的大獲全勝。更重要的是,它衝破了慘無人道的三十年歸鄉禁令,讓台灣成為千千萬萬海外遊子隨時可以回來的家鄉,而不再是朝思暮想遙不可及的故鄉。
許信良說,1992年,海外黑名單終於全面解禁。SHOW和他的夫人黃美玲女士立即搬回台灣,把餘生奉獻給台灣。SHOW擔任過總統府科技諮詢委員、總統府國策顧問、以及中華民國科技巡迴大使。他推崇SHOW和夫人都是頂尖的國際科技菁英,他們都心繫台灣、心繫民主,從年少到年老!台灣的後起之秀都應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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