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都春秋

【南都故事】童年的玩具、蟬和它的身世

好友和他兒子討論蟬叫與不叫的問題,有個朋友接著說今年在台北仍未聽到蟬鳴。我記得一個月前某天中午,步行途經板橋三民路、中山路口,分隔島上的高大行道樹梢,傳來夏蟬拼命的陣陣嘶吼,竟然無視車水馬龍的人間奔波,把炎夏的熱氣催向四方,直直蓋過汽車的轟隆。

 

我想會不會北部的蟬鳴已歇,因為有人抱怨今年市區蟬鳴未聞。趁著今天中午再度同一個地方開會,會議結束後,我故意步行走到路口,樹上的熊蟬仍然叫聲震天,相距二、三十公尺之遥,蟬鳴依然貫穿車聲,把夏日午后的褥熱全部綑綁起來。

 

熊蟬,下圖淺褐色那那片三角形的裡面是鳴囊,台語叫「耳鏡」,取其和耳膜相近之意。童年拿他們來當玩具,有時會故意弄破一邊,測試音量減少程度,就算它僥倖脱逃,失去一半鳴量的雄蟬,應該也吸引不到雌蟬的青睞!圖片來源:陸之駿臉書

 

我想起朋友之前po的那張圖,圖片上這隻叫熊蟬,可能因為它是台灣所有蟬裡面「漢草」最好、尺寸最大的,長的像熊那麼強壯吧?台南鄉下台語就直接叫蟬仔,也有少數人叫它「暗菩提」,原因不明,但是好像都是住在城裡的人。相片這隻是公的,會叫,叫聲很大。他小時候的前身是肥大的雞母蟲,藏在陰暗腐植層中躲了七年之後,退掉柔軟的乳白色長衣,換上淺褐色的盔甲,改名土蟬仔。等到五、六月芒果盛產的季節到來,它就冒出垂直孔洞(斜洞,洞口有土堆覆蓋的是肚北仔、蟋蟀),爬上樹幹,用強而有力的尖爪勾住樹皮,土蟬再次變身,從上背近頭部處破殼而出。土蟬加裝飛天薄翼,成蟲熊蟬大肆唱歌,把夏天吵得特別熱鬧。

 

 

上圖:雞母蟲,蟬的第一代幼蟲。下圖:油炸土蟬蛹,腥味奇重,要有特殊勇氣的人才敢品嚐。圖片來源:網路資料照

 

什麼都吃的華人,當然不可能輕易放過雞母蟲、土蟬上桌的機會,甚至連土蟬蟬蜕之後的空殼,也被人們拿來藥用。小時候就曾用塑膠袋撿拾一大包蟬蜕,拿去賣給阿灯伯仔中藥房換得幾毛錢,然後跑到隔壁名製作人黃國倫他們老家開的冰果室換冰棒、治飫鬼。

 

 

至於吃油炸雞母蟲和土蟬,台灣還没見過,二十幾年前在中國親眼目睹過油酥柞蟬,根本没有動筷去夾的勇氣。最後在主人誠意的勸食下,勉強夾了一隻咬了幾口,硬吞下噎,噁心的味道差點當場吐了出來。後來那晚整個強忍、食不知味。東南亞人比台灣人勇敢,連蠍子、蟲子、蜘蛛、蛇、蜈蚣、蚱蜢、蝗蟲……一大堆天上飛、地底爬的都可入口,或油炸、或燉補、或泡酒,心臟不好的奉勸少看為妙。

 

東南亞的油炸昆蟲全餐,有膽量的才來試。圖片來源:網路資料照

 

中國電視劇上曾經演過乾隆還是他老子雍正,夏天午睡時被蟬吵到睡不著,要太監用竹竿黏蟬、趕蟬,反正感覺就是很蠢。這個原本皇宮內苑夏天的任務編組叫「黏桿處」,後來竟然轉身一變,成了皇帝御用的情治單位。有人說黏桿處就是血滴子的特務隊,對於小說、話本、傳奇之類,添加民族血債、仇恨所衍生的內容,一般都既誇張又不合理。光是血滴子數丈之外飛行取人首級,理論上,這個發明已是人類機械史上的不朽傳奇。甚至到今天,以科技之進步、武器之精良,可於數丈之遠輕易割掉別人的腦袋,不只令人心寒害怕,更是令人拍案驚奇,也就聽聽就好。

 

熊蟬它的腳和肚子中間淺褐色的蓋子,裡面有灰白色的鳴囊,我們小時候就叫它「耳鏡」,用來判斷公母。這種說法可能來自耳膜,刺破了就叫不出聲,調皮的童年有人故意弄破一邊,聲量當然小很多。母的肚子沒那兩片蓋子,腳肚相連也掀不開,一般抓到會放生。因為不會叫不好玩,意外的給了雌蟬有了傳宗接代的機會,也讓野孩子有了永續不絕的玩具來源。

 

蟬在感覺有外來威脅接近時,基於自我保護、避免曝露位置,確實會停止鳴叫。有時受到驚嚇逃離時,還會在空中噴出類似尿的液體,没有被空中灑水的不夠資格叫頑童。從小時候台南的大黑蟬、中草蟬、小綠蟬,或是我在馬莒西莒看到的小小綠蟬,統統有這個情形……這畢竟也是物競天擇、食物鏈重複循環的一環。

 

作者指出這隻應該不是咬了茶葉會產生椪風茶、東方美人茶的小葉綠蟬。那麼多蟬的品種,反正只要能玩才重要,所以會叫的雄蟬比較可憐。圖片來源:網路資料照

 

而或深或淺的小綠色蟬,我們統稱草蟬仔,有大有小,因為都在綠色的葉子上討生活,或茅草或蔗葉,有時一棵茅草上可以停數十隻。小時候抓它不是一隻一隻撿,而是順著葉脈向尾部滑,一把下來就是數十隻。但是經常會有幾個很會唸書、很少野瘋的呆頭鵝,每次都把手指、手掌括出一道道血痕,哭著回去找老師投訴,好像柯文哲小學的模樣。這種不會玩的遜咖,蟬到他們手上也是浪費,連偷偷抓到教室,一整個放飛搗蛋的勇氣和創意都没有。

 

今年的蟬,從基隆叫到恆春,不知道台北還是台南的比較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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