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中國2020年底推出歷史劇《大秦賦》,美化秦始皇暴政,不符史實的改編劇情讓此劇飽受爭議。毛澤東與習近平以秦始皇為師,古有秦始皇焚書坑儒,今有毛、習二人的暴政獨裁。《大秦賦》宛若習近平的自傳,出生困苦、用盡謀略、登上權位,獨裁者都是同一個模子鑄造出來的。
蘇共是拜占庭式的共產黨,中共是秦始皇式的共產黨
「大國崛起」的中國,幾乎壟斷所有的「吉尼斯世界紀錄」——其拍攝的電視劇也讓其他國家歎為觀止。新出籠的《大秦賦》動用空前龐大的資金、人力,也獲得以千萬計的收視率。其主創人員用煽情的語言炫耀說:「演員也好,幕後製作人員也罷,把生命中的一段路奉獻給大秦,陪著嬴政受難、歸秦、即位、收復王權、果斷東出、掃滅六國、一統天下。……大秦終章,展現的不是事件流水帳,而是帶著觀眾俯瞰歷史長河中這段塵封千年的歷史脈絡,是潛入水中找尋河底那些耀眼奪目的寶石,你看,這一顆上刻著『家』,那一塊上刻著『國』,還有無數碎石子在光影斑駁下也發出一點點光輝,那折射出來的光,好像一個個『人』。」
《大秦賦》是張藝謀的電影《英雄》和二零零八年奧運會開幕式之後,天下帝國主義美學的又一個頂峰——永遠是巨大的將人反襯成微不足道的螞蟻宮殿,永遠是一望無垠如同秦兵馬俑一般的軍隊方陣,永遠是「伏屍百萬,流血千里」的殘酷戰爭畫面。喜歡看此類歷史「正劇」的,偏偏大都是那些無權無勢的普通百姓,他們不會將感情投射到無名士兵身上,而矚目於秦始皇一人。他們對勾心鬥角、步步驚心的宮廷政治爛熟於胸,對「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絕對王權五體投地。
《大秦賦》是在習近平修憲成為終身國家元首之後的「新編歷史劇」,它顛覆了近代以來中國逐漸接受的民主、人權、人道主義等觀念,回到「不為蒼生說人話,只為帝王唱頌歌」的「吃人」的歷史傳統中。有網絡評論人指出,《大秦賦》是最近一些年流行的一種「神操作」的樣板戲:「韭菜為鐮刀大唱讚歌,愚民為聖主瘋狂點讚。」《大秦賦》為秦始皇的暴政翻盤,「不是蠢,不是缺乏歷史常識,而是一種聰明、一種投機、甚至是一種政治算計,一種讓別人承擔後果自己獲得投機利益的惡」。
《大秦賦》將秦始皇描述成英明神武、大公無私的「千古一帝」,將秦對山東六國的侵略戰爭說成是一場拯救民眾於水火之中的「解放戰爭」和「祖國統一之戰」。其弦外之音是:習近平就是秦始皇的「轉世靈童」,其開拓疆土的豐功偉業超過了秦始皇,若習近平使用武力統一台灣,台灣人必須恭敬地下跪迎接「王師」。
即便在帝制時代,對秦始皇的反思與批判亦汗牛充棟。漢代賈誼在《過秦論》一文中指責秦始皇的暴政說:「秦王懷貪鄙之心,行自奮之智,不信功臣,不親士民,廢王道,立私權,禁文書而酷刑法,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秦離戰國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異也。孤獨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如今,中國的電視劇導演,連兩千年前儒生的見識都不如。
《大秦賦》的問世,再一次證明中共本質為何?如果說蘇共是拜占庭式的共產黨,那麼中共就是秦始皇式的共產黨,它們身上的馬克思主義色彩,遠不如東方專制主義色彩強烈。對於蘇俄的本質,美國戰略家、「冷戰之父」喬治.肯楠早在1944年就提醒西方人必須明白,克里姆林宮的共產黨人同沙皇一樣具有擴張性,西方人必須從現在開始,在心理上做好準備,將蘇聯視為未來的敵人。在1945年的一份備忘錄中,肯楠寫道:「回到偉大沙皇阿列克謝滿意的西部邊界,有可能使布爾什維克主義毫無威脅的復興十七世紀的俄國政治傳統,即不受限制的、專制的中央集權;政治思想的拜占庭學派;有別於西方世界的孤芳自賞;甚至對『第三羅馬』的神秘主義幻想……在二十年短暫的時間裡,這個蘇維埃國家深刻理解了過去兩百年間沙皇統治歷史的內涵。」與之相似,正如蘇聯共產黨人佔據沙皇的克里姆林宮,中國共產黨人也佔據明清兩代皇帝的中南海,他們對辦公和居住地的選擇表明,他們表面上是馬列主義者,骨子裡是天下帝國主義者。
希特勒、毛澤東和習近平:獨裁者都是一個模子澆築出來的
在紅朝,歌頌秦始皇,並非始於習近平,而是始於毛澤東。毛澤東評價秦始皇說:「中國過去的封建君主還沒有第二個超過他的。」1950年代,毛澤東針對黨外人士對共產黨鎮壓『反革命』不理解回應說:「你罵我們是秦始皇,是獨裁者,我們一貫承認,可惜的是,你們說的還不夠,我們超過秦始皇一百倍,秦始皇只坑了四百六十個儒……」還有一次,毛澤東對章士釗說:「你們講共產黨等於秦始皇,不對,超過一百倍。」林彪事件之後,毛澤東說:「我也是秦始皇,林彪罵我是秦始皇,中國歷來分兩派,一派講秦始皇好,一派講秦始皇壞。我贊成秦始皇,不贊成孔夫子。」他專門寫了一首詩反駁郭沫若對秦始皇的批評,這首名為《七律·讀《封建論》呈郭老》的詩頗能代表其晚年的想法:「勸君少罵秦始皇,焚坑事件要商量。祖龍魂死業猶在,孔學名高實秕糠。百代都行秦政法,十批不是好文章。熟讀唐人封建論,莫從子厚返文王。」毛澤東一生很少佩服別人,卻偏偏推崇秦始皇,因為秦始皇是他的一面鏡子。
晚清維新派思想家譚嗣同說過,中國「百代皆行秦政制」,譚嗣同是從反面陳述這一事實,意思是中國歷代王朝都實行秦始皇創立的中央集權、君主獨裁制度;毛澤東則從正面肯定這一事實,他本人要延續秦始皇的統治方式。
秦制是中國傳統政治的要害所在。政治學者王飛凌在《中華秩序》一書中指出,從秦始皇開始的中華秩序是人為設計和努力的結果,它的建立有賴於優勢武力的持續使用、注重計謀和權術和詭計,以及各種僥倖的機會。它也和中華世界特定的生態地理、人口變化和技術狀況相關。王飛凌認為,希特勒的德國、史達林的蘇聯和毛澤東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都是頗有代表性的極權政體。而建立了中華秩序的秦帝國,也符合極權主義政體的定義。它的統治者是一個集所有權力於一身的世襲專制暴君,通過強大的國家機器建立終極權威,試圖直接控制公共領域和個人生活裡的任何人與任何事。所以,極權主義不僅僅是二十世紀才有的狂熱激進現象,也不是「現代性」的產物,在中華世界裡,早在西元前三世紀,就已然出現「早熟的法西斯主義和法西斯帝國」。
毛澤東既以秦始皇為師,也以希特勒為師;習近平則同時以秦始皇、希特勒和毛澤東為師,更能集三者之大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死於朝鮮戰場,毛朝未能「二世」,卻「隔代遺傳」到其「精神之子」習近平身上。
《大秦賦》所展示的法西斯美學,儼然是從希特勒御用導演里芬斯塔爾為納粹紐倫堡黨代會拍攝的電影《意志的勝利》中脫胎而來——這裡的「意志」不僅指德意志民族的意志,更指希特勒本人的意志。英國歷史學家埃文斯評論說,這部電影讓人震撼之處在於它那宏偉的藝術風格和呈現出的紀律嚴明、動作整齊劃一的人群。在影片的鏡頭中,滿是一排排列隊前進的衝鋒隊員和黑衣鐵盔的黨衛隊成員,這使觀眾深信德國人民訓練有素和軍事化組織模式的至高無上,讓德國和整個世界相信德國人民在希特勒領導下的力量和決心。與之相比,從《英雄》到《大秦賦》的中國式法西斯美學,浸染了西北黃土地的泥土氣息,有一種「秋菊」和「大紅燈籠」的味道,這也是同樣來自於西北高原的習近平身上的味道。
在此意義上,習近平才是《大秦賦》的總編輯、總導演,《大秦賦》乃是習近平的一部充滿隱喻的自傳:他與嬴政都是經過困厄的童年和九死一生的「攻略」才榮登大寶,進而「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套用托爾斯泰的那句老話,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獨裁者則是用同一個模子鍛造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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