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日本外交記者手嶋龍一的新作《不叫的杜鵑》(鳴かずのカッコウ)在日本問市，該書以公安調查廳新進幹員梶壯太為主人公的諜報小說，此書在日本文壇、媒體界、情報圈都有相當強烈的反響。而之前他和前外交官佐藤優(也就是伊藤潤二漫畫「憂國的拉斯普金」主角憂木衛的原型)探討公安調查廳近年作為的對談錄《公安調査廳-情報圈的新地殻變動》(公安調査庁-情報コミュニティーの新たな地殻変動)，除此之外，情報小說家麻生幾近年的作品《秘録・公安調査廳 臥底》(秘録・公安調査庁 アンダーカバー)給予公安調查廳極高的評價。
對於公安調查廳而言，來自麻生幾、手嶋龍一跟佐藤優等情報圈觀察家的評價也代表著對其專業形象的肯定。不過在二十餘年前的時候，公安調查廳卻面臨單位遭裁併、評價跌入谷底的困頓時刻，本文將敘述公安調查廳如何從低谷回升並且在近年令人耳目一新的作為，作為今日我國情報機關革新的他山之石的借鏡。
日本公安調查廳的簡介
在此先介紹日本公安調査廳的情況，日本公安調査廳跟大家所熟知的「公安警察」有所不同，公安調査廳隸屬日本法務省，而「公安警察」則是指由國家公安委員會管轄的警察廳警備局跟各地警局負責政治偵防及防諜的單位的合稱。
相較於公安警察具有警察權可以進行審問跟強制搜查，公安調査廳則不具有這樣的權力，僅能透過「破壊活動防止法」(可依法解散跟取締顛覆團體)作為最後的法寶，類似英國的軍情五處及德國的護憲局(BfV)，是純粹的反情報單位。
公安調査廳隸屬日本法務省。圖/維基百科
冷戰時期的日本公安調查廳
過去冷戰時代，日本公安調査廳是在美國支持之下，由前特高及前日本陸軍憲兵人士所組成，並以日共及北韓的在日「白手套」機關朝鮮總連為主要情蒐對象。特別是朝鮮總連在冷戰期間作為北韓在西方世界獲得科技技術跟外匯的重要管道，讓日本公安調査廳在朝鮮總連積極進行布建，也因為這層關係，不少西方情報單位在冷戰期間對於北韓的了解，除了跟南韓的中央情報部(今日南韓國情院前身)的情報交換之外，也和公安調査廳積極聯繫。因此公安調査廳和南韓中央情報部、美國中情局、德國聯邦情報局、以色列情報及特殊使命局(Mossad)、中華民國調查局等國際情報單位有著密切的合作關係。
而透過朝鮮總連對北韓的情蒐管道成為公安調査廳在國際情報圈受到重視的最大情報資產，即使如以色列情報及特殊使命局在1990年代初期想派遣人員潛入北韓刺探北韓和敘利亞、伊朗的核生化武器合作計畫，都特地拜訪公安調査廳探詢是否能請公安調査廳派員進行情報合作。
面臨警察系統併吞的壓力
由於日本情報界長年由警察系統主導的關係，公安調査廳一直是屈居公安警察之下，並且成為警察系統想創立JCIA對外情報機關的構想所急於併吞的對象，如1980年代中曾根內閣時期任內閣官房長官的後藤田正晴及內閣安全保障室室長佐佐淳行就不斷策畫將公安調査廳跟公安警察合併成立「對外情報廳」，雖然因為法務省出面反對讓此構想胎死腹中，但是警察系統這樣的企圖始終未曾斷念。
一直到1990年代初期海部俊樹內閣時期，警察系統仍然想藉由「對外情報需要加強」的理由，試圖說服決策人士將公安調査廳併入內閣情報調查室。而這種「由內閣情報調查室吸收公安調查廳組成新的對外情報機關」的主張也成為1990年代到2010年代自民黨、民主黨等各政黨提倡情報改革時所不斷出現的論調。
陷入定位不明的困境
隨著冷戰的結束，左翼勢力及朝鮮總聯的衰退，使得公安調査廳曾陷入定位不明的困境，而朝鮮總聯的衰退更是打擊到公安調査廳在日本和國際情報圈的地位，因為朝鮮總聯的衰退意味著北韓無法再透過其得到過往的大量利益而不再重視該組織，也讓公安調査廳無法從布建朝鮮總聯的情報網絡得到北韓的高階情報。
雖然公安調査廳曾積極想轉型成真正的對外情報機關，並因為奧姆真理教事件而使其重要性有所提升，但是受限於公安調査廳領導層觀念的故步自封、機關內部通曉外語的人才不足、以及爭奪對外情報權責的外務省和警察系統都不願讓公安調査廳成為新的競爭者而多所阻撓等因素，使得公安調査廳「對外情報機關化」的構想窒礙難行。
而法務省在1990年代則積極推動公安調査廳跟同屬法務省的「入國管理局」(現在已改稱「出入國在留管理廳」，相當於我國內政部移民署)合併，可是這兩個機關的職責、功能都有極大差異，因此合併的提議一直都受到這兩個機關內部的強烈反彈而作罷。
以上種種使得該機關在1990年代都陷入難以找到新定位的困境。而離職的公安調查官野田敬生對於該機關內幕的一系列爆料也使得該機關形象跌入谷底。
野田敬生曾出書揭露公安調查廳的腐敗。圖/amazon
在小泉純一郎內閣時期，公安調査廳面臨人員縮編、前長官緒方重威涉入朝鮮總聯大樓出售弊案及為公安調査廳擔任情蒐任務的媒體工作者杉嶋岑疑似遭調査官出賣給北韓致使其在平壤遭到逮捕的醜聞而遲遲陷入谷底。
雖然如此，公安調査廳還是有所作為，如2001年5月，引發國際矚目北韓領導人金正日長子金正男和家人因為持假護照入境日本遭識破遣返的事件，相關人士就指出是公安調査廳透過英國軍情六處在新加坡工作站的通報，第一時間掌握金正男和家人透過新加坡轉機入境日本的情報。
近年來的重振
直到近年來，公安調査廳開始步上新的轉型之路，加強和社會的對話和提升年輕世代對公安調査廳的認識，並積極採取相關作為，例如：
1.透過宣導影片讓公眾了解該機關的任務和對於國家安全的重要性。
2.邀請大學生志願者實際體驗虛擬反恐任務調查。
3.在官方網站透過特別設計的反恐電玩遊戲讓訪問者了解反情報工作、情報蒐集的重要性，也從中發掘未來的情報人才。
4.在人才招募手冊上大膽採用動漫化。
5.在隱去機敏資訊的前提下讓有志加入者了解公安調査廳成員的日常工作內容及育兒支援等等資訊。
上述所舉的例子讓人看到公安調査廳轉型改革的決心。而讓公安調査廳革新的動力不僅是公安調査廳內部有識者的積極行動，也在於法務省知道唯有公安調査廳的革新，才能讓公安調査廳不會因為功能不彰而成為警察系統有併吞的口實，對於公安調査廳的革新也多所鼓勵。
公安調查廳對於今日年輕世代著力甚多，除了前述的動漫化招募手冊、邀請大學生志願者實際體驗反恐調查、在官網推出反恐電玩遊戲之外，對於過往日本情報圈職場視為不適合情報工作的「御宅族」世代，公安調查廳也積極的從這個族群發掘可用之材及善用其關注細節、專注力的特質，如本文開頭提到的手嶋龍一的諜報小說《不叫的杜鵑》主人公梶壯太設定為喜愛漫畫的「御宅族」，就是從公安調查廳許多新進幹員取材融合而成的人物。
公安調查廳知道今日的年輕世代、「御宅族」即使加入公安調查廳的情報機關，其實仍然存有安逸、視外勤工作為畏途的畏難苟安心理，但是公安調查廳願意因材施教、循序漸進的讓這些其實具有強烈個性、特質的新進幹員逐步的進入情報世界，進而成為情報戰場的可用之兵。
雖然公安調查廳仍然有許多內外問題，如領導階層多由法務省指派的高階檢察官出任的空降問題，警察系統仍未放棄併吞公安調查廳的企圖等等，但是已經逐漸脫離1990年代的低谷，並期望透過未來東京奧運的維安工作，重新為自身在日本和國際情報圈找到新的位置和扮演更積極的角色。
結語
上述關於公安調查廳革新的過程，對於我國情報界而言，可能較為遙遠而似乎與己無關，但是公安調查廳近年來積極和日本社會，特別是日本年輕世代的對話，和啟發日本社會、年輕世代對於情報事務的興趣，卻是我國情報界必須從中借鏡的，特別是我國情報界需要和社會更多的對話、招募更多年輕新血的當下，日本公安調查廳的作為無疑是值得我國情報界參照的佳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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