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視《斯卡羅》首播,由陳耀昌的《魁儡花》改編,卡司很大,二億元製作十二集,文化部、公廣集團以前瞻預算編列之。曹瑞原導演過去導過《一把青》,講的是國民黨遷台外省軍人的故事。現在拍一百五十年前的台灣史,說的是台灣與美國第一次締約的故事。相關紀錄片《社頂的孩子》將屏東原住民與西方接觸的歷史羅妹號等等做文史研究調查!希望這些尋根的故事,能在學校、社區傳承下去,知道自己的由來,讓祖先打拼影像,展現台灣人文。
賴清德副總統在《斯卡羅》首映記者會時表示:台灣人要說台灣自己的故事,鼓舞台灣影劇走向國際。然書寫自我,卻不敢觸碰白色恐怖?如白色恐怖時期被定位為監獄暴動的泰源五烈士,為台灣民族自決慷慨犧牲,多年來獨派為平反「台獨第一槍」的五烈士而努力,二0一七年在資源緊迫下,終辛苦籌演舞台劇《Siro Heroes》於南海劇場,僅耗資百萬,二0二0年五月為紀念五烈士慷慨赴義五十周年,獨派團體向二二八紀念館商借場地舉辦紀念會,我也曾力邀「務實台獨」的賴副總統參與,渴望藉由其與會讓媒體能報導此歷史事件,民眾能認識五烈士可歌可泣的精神,可惜幕僚回覆:副總統有行程,本土政治人物避開「白色恐怖」選擇遺忘,有難言之隱?
台大校方會議終於在六月十九日,延宕了3個半月才以七十四比六十四票同意陳文成紀念碑《空》書題「紀念一位堅決抵抗國家暴力的勇者」,然是否要有碑文及其內容尚未決定。何其卑微?
書寫台灣故事,不敢觸碰近代?
上個世紀多少台灣人以血淚舖成民主階梯,讓本土政府拾梯而上掌握政權,許多可歌可泣的感人故事,創作者多不願觸碰。從萬仁導演的《超級大國民》後,隔了多少年才有一部《返校》?期待藝術之於轉型正義的實現,唏噓!
眼前陳文成廣場紀念碑是民間募款,歷經十年建成,糾纏許久才同意書題「紀念一位堅決抵抗國家暴力的勇者」,但碑文內容還懸宕著?上個世紀許多台灣人辛酸、拼鬥的故事,如泰源五烈士、台獨聯盟的奮戰……戒嚴時期台灣人的苦難,感人的故事何其多?何時能書寫創作,鼓舞台灣民族獨立自決?
《空》:歷史真相之空
今年三月二日陳文成博士逝世四十週年,位於台灣大學內「陳文成事件紀念廣場」正式啟用,作品名為《空》。三月十五日的黃昏,我抽空走進台大,尋找剛落成的陳文成紀念碑。沿路問了三位同學,都是笑笑:「不清楚耶」,台大學生不知陳文成廣場?頓時覺得心酸,還好第四位同學指出方向,我找到廣場,卻發現有碑無文。
眼前簡練黑色的立方體斜置著,走進,上方兩片玻璃天光透入,《空》是以黑色大理石模擬牢房、偵訊室,置身其中肅穆黑暗,被隔絕的孤獨,有全然被掏空的孤絕感,剎時光線進入,映射於黑色石面,氛圍更顯清冷。
《空》是空白之意,一九八一年陳文成返台後,遭警總帶走調查,當年七月三日被發現陳屍於台大研究生圖書館,陳文成事件是國民黨威權時代不會透露的空白,空白中發生什麼事,四十年了,兇手是誰?廣場前的石台,也空無一字,於是我上網查找,原來三月二日啟用典禮時,石台寫著「紀念一位堅決抵抗國家暴力的勇者」,字卻是以保麗龍製成, 五日字被拆除後,只見空空石台,有碑無文,其歷史意義為何?經過的師生或許並不清楚。「臺灣青年民主協會」指出:這是因為校方對碑文上的「國家暴力」四個字有意見,有碑無標題的荒誕情況懸宕了三個多月,雖已補上,然碑文至今仍缺。
歷史真相的蒼白如泰源五烈士般,雖終經監察院平反,不再以監獄暴動定為此歷史事件,然這樣就夠了嗎?
影像書寫歷史?從《垂淚碑》到《空》,何其卑微?
二十年前亞洲第一座人權紀念公園「綠島人權文化園區」,由知名建築師漢寶德所設計,紀念碑上刻著昔日政治犯姓名和他們受刑時期,「垂淚碑」旁還有作家柏楊所提的碑文「在那個年代有多少母親為他們囚固在這個島上的孩子長夜哭泣」,一九九九年完成,由李登輝總統親臨主持揭碑。
歷經十年努力才完成的陳文成紀念廣場中的作品《空》,一如事件本身,真相猶然是「空白」外,連碑文也空白,還不能清楚指出不義的來源。自「垂淚碑」二十一年後,轉型正義向前跨進一步?若連碑文都不敢據實書寫,更奢談能拍出台灣的歷史故事?
蒼白的年代,多少母親空思夢想,盼著孩子能回到身邊,多少年輕人的青春是「空白」地在暗獄中度過?這些都是電影、戲劇、文學的好題材,但台灣人選擇遺忘?
藝術之於轉型正義,需政治覺知
轉型正義不只是法律工程,更是社會工程、文化工程。其中藝術是既堅韌又柔軟,能克服過去,最具穿透的一股力量。曾參訪過柏林,對於這個城市的覺知十分感動,文化政策之於轉型正義深入日常生活,細膩打造之文化工程如公共藝術、電影創作、人權博物館、教育館……整體環境視野,展現勇於面對歷史的反思精神。
台灣歷經白色恐怖統治,多少感人的故事值得書寫探索?然創作者多不願凝視極權時代,不想觸碰那蒼白苦難的歷史記憶,是文化工作者恐懼觸動族群矛盾?故而棄轉型正義之歷史使命而選擇遺忘?
藝術創作應勇於面對國族認同之辯證
在國家暴力壓迫之下,陳文成博士是極權時期犧牲的勇者,今白色恐怖時期一三七萬頁的國家檔案已全面解禁,眼看真相越明,加害者已清晰可見,民間努力募款建碑,卻處於有碑無文的狀態。然這只是冰山一角,至今幾個指標性的大案,解嚴已三十四年,仍未破案,加害者猶逍遙法外,徒留傷痕累累的記憶歷史。只是告訴台灣人要忘記過去向前看?
什麼時候本土政府也願意出資拍下陳智雄、泰源五烈士、陳文成、鄭南榕的故事?難道要等到下一個世紀?
以文化引領民主新視野,政府應提出前瞻政策
執政者若沒有勇氣擔起轉型正義所帶來短期的陣痛,文化創作者自亦不敢踰越,鄉愿思維下,試問有多少文學、藝術、電影工作者,敢翻攪民族集體潛意識之底層?勇於面對國族認同之辯證,而直指白色恐怖殖民體制反省批判?歐洲人之於轉型正義之真相是極為鉅細靡遺,台灣人呢?何時才能勇於面對自己的歷史,而非選擇空白、遺忘?
唯有誠懇面對歷史,價值才能一次次在批判中重建。當我們見到德國、東歐各城市以各式公共藝術創作,及電影紀錄片省思極權時代的歷史,我們要問:何以德國能,台灣不能?他們不會說「不要掀開猶太人的歷史傷痕」或「不要撕裂不同族群的情感」,他們之所以能和平共生,因為歷史真相被清楚揭曉,經由正義的審判,選擇記取歷史教訓,而非遺忘歷史。
空白的歷史,需要正義之書寫,各族群才能矢志團結建設新家園。正義經由審判而得,而文化具滴水穿石之力啊!書寫台灣人自己的故事,請真誠面對白色恐怖,這是本土政府的課題與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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