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媒體報導,國防語文中心主任張姓上校因為多次未能獲選派駐外軍協組,憤而上書指控國防部徇私,更舉出土耳其軍協組長王某因為身為前任國防部長嚴德發的親信,而在外事工作經歷、外語能力都欠奉的情況下得到勾選獲得駐外的機會,張姓上校更披露,由於近年國防部派駐外館的軍職人員語文能力普遍不足,使得外交部要求國防部在選派駐外人員上應該要審慎行事。
諷刺的是,根據報導,他在軍中循正常管道多次申訴,都被國防部政務辦公室所封殺,直到他發出存證信函才讓現任國防部長邱國正得知此事,卻被國防部督察單位以「洩密」為由遭到調查。
這則新聞雖然未在輿論發酵,引起大眾的關注,但是這也讓人看到今日台灣推動軍事外交的現況。
何謂「軍協組」?
對於台灣駐外軍事單位不瞭解的人來說,似乎很難分清台灣的「武官」跟「軍事協調組」的差別,其實「武官」是指台灣在具有邦交關係的國家派駐的軍事人員,而「軍協組」則是在無邦交國家派駐的軍事人員,簡而言之,軍協組組長是台灣派駐無邦交國家的地下武官。
礙於目前台灣的外交處境,能夠以正式的「武官」身分派駐的國家僅有具有正式邦交的宏都拉斯、瓜地馬拉、尼加拉瓜、史瓦帝尼、巴拉圭等國,至於對於台灣軍事合作具有重要地位的國家如美國、日本、新加坡,因為無邦交關係僅能以「軍事協調組」的非官方身分在當地活動。
「軍協組」在台灣軍事外交的重要性多於「武官」
無庸諱言,目前台灣的邦交國在台灣軍事外交的重要性並不若非邦交國家來得重要,在台灣的軍事外交上,如美國、日本、新加坡、泰國、印尼、阿聯、約旦、以色列等非邦交國家,在軍事合作、聯繫、技術交流等層面所能提供的廣度跟深度都遠多於目前台灣的邦交國。
在這種現實下,派駐非邦交國家的軍協組在台灣軍事外交的重要性是較邦交國的武官來得吃重。這一點在軍方派駐在美國的軍事代表團,以及日本、新加坡的陸、海、空三軍代表各一的編制,反而在宏都拉斯、瓜地馬拉、尼加拉瓜、史瓦帝尼、巴拉圭等邦交國僅派駐武官一人的情況就可以看得出來。
軍隊的封閉使得軍方難以培育對外人才
從過往軍方對於駐外人員選派的考量來看,除了美國、日本、新加坡等軍事合作較為密切的國家,人員甄選是較為嚴格並慎重,派駐其他國家的軍協組或武官在人員的甄選上,就有非常大的空間提供軍方高層「靈活運用」,也因此出現若干職位被軍方高層刻意讓親信外放「鍍金」作為日後任滿歸國重用時的踏腳石,這次的爭議就是一例。
至於該則報導中披露的駐土耳其軍協組長的王姓中校聲稱:「我英文講不好,部長就是會勾我,因為我曾擔任他隨員」不僅反映出上述的軍中高層任人唯親的問題,也突顯出軍隊,特別是陸軍,過往對於外語能力的忽視使得許多將校難以培養出高度的語文能力和國際觀,正如論者所指出的:
「在軍中,你若常常在讀外文,表示你心不在軍中,崇洋、怕苦的閒言冷語就會影響你的考績、升遷,這是為什麼有外語能力,又具備國際觀的將領不多,而且發展有限!所以外派也意味著軍旅生涯的終點。」
嫡系跟非嫡系背景的駐外軍事人員的際遇大不同
上述論者提到外派意味著軍旅生涯的終點,對於不少非軍方當權派嫡系背景的駐外軍事人員來說,的確如此,如前國安會副秘書長張旭成在《台灣外交的省思與前瞻》論文集的〈推動與中東國家國安、外交與經合作之探討〉即提到一例:
「我國防部派駐以色列軍協組其中一胡姓武官對以色列及中東情況了解甚深,渠卸任返台後被投閒置散,未獲適當安排,不久即申請退役到民間工作(在印度和其他國家也有類似狀況)。」
這位胡姓軍協組組長日後曾翻譯其友人以色列資深軍事記者烏里.旦(Uri Dan)的《摩薩德》一書,足見張旭成對於他能力的肯定所言不虛,遺憾的是這樣的人才並未能在軍中得到重用,更未能發揮其駐外交流的經驗,而這樣的案例並不少見。
非軍方當權派嫡系背景的駐外軍事人員因為駐外期間跟軍中人事脫節,返國之後在軍中的發展受限或無法活用駐外期間所汲取的交流經驗,這樣的情況在所多有。
反觀具有軍方當權派嫡系背景的駐外軍事人員,且不論適任性、語言能力問題,而是這些高層人馬知道這個位置只是踏腳石,待個幾年就可以返國接高位,是否真有心從事軍事交流跟開拓眼界?令人不無疑問。
吾人不得不進一步質疑,這些軍方主事者任命的親信是否認真的把自己的位置視為積極用心經營軍事交流跟開拓眼界的機會?還是視為待幾年調回國扶搖直上的過客心態?以台灣軍事外交如此有限的空間,是否能有這樣的餘裕讓軍方主事者作為徇私的工具?特別是以土耳其這樣在國際戰略、軍武科技都有一定重要性的國家,是否更應該用心選派適任者出任此一職務呢?
結語
今日張姓上校冒著極大風險所上書指控的國防部駐外人事內情,固然是有個人不得志的情緒因素,但是他所揭發的問題無疑是值得台灣各界深入審視國防部在軍事外交,特別是駐外人事的情況,是否存在張姓上校所指控徇私偏私的情況。
而媒體跟民意代表除了查證張姓上校指控的內情之外,更應該深入檢視為何國防部的正常申訴管道為何未能在此案發揮作用?以及國防部對待張姓上校這樣的「吹哨者」的方式是否合理。
至於主政者及今日國防部主事者更應該徹查此事,不必顧慮到前任主事者的影響,並重新檢討駐外人事的甄選制度,思考如何讓駐外軍事人員無後顧之憂的努力爭取更多的軍事外交空間、以及活用駐外軍事人員的交流經驗在軍務上,倘若只是諱疾忌醫的態度粉飾太平,那麼不僅是影響台灣得來不易的軍事外交空間,也是累積軍中內部更多的不平跟徇私風氣,最終是得不償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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