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都春秋

【余杰專欄】現在輪到你們的孩子、你們的父母遭難了

孟宏偉的妻子高歌接受美聯社專訪。圖/翻攝自美聯社youtube頻道

二○二一年十一月,國際刑警組織召開大會前夕,前國際刑警組織主席、前中國公安部副部長孟宏偉的妻子高歌以英文名字Grace Meng接受西方媒體採訪,以「The monster(魔鬼)」形容中國政府,坦言自己在過去三年裡學會了「如何與怪物、權威共存」。她譴責國際刑警組織漠視孟宏偉的命運:「被失蹤的人可以自願寫辭職信嗎?一個警察組織何以能對這種典型的刑事罪行視而不見?」

 

高歌說,中共正在吞食自己的孩子,孟宏偉被判刑之後(孟被判有期徒刑十三年六個月,並處罰人民幣兩百萬元),她沒有任何信息,不知道丈夫究竟是死是活。同樣,她也沒有任何有關她的家人的消息,她的父親,在她離開之前已身患癌症。她還首次就其丈夫因貪腐而被判刑評論說:「這是一個假案。這是政治分歧變成犯罪事件的一個例子。當今中國的腐敗程度極其嚴重。它無處不在。但關於如何解決腐敗問題,存在兩種不同的意見。一種是現在使用的方法。二是走向憲政民主,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高歌上次接受媒體訪問,其言論已引發巨大爭議,大部分人都持負面看法。唯有經常故作驚人之語的評論人曹長青對高歌與孟宏偉的愛情感到「動容」,並稱讚高歌是女俠、英雄,並用高歌來作為攻擊劉曉波的遺孀劉霞的武器,說劉霞「哭哭啼啼,沒有尊嚴」,說「高歌的表現遠超過劉曉波之妻百倍」。曹長青對劉曉波和劉霞的謾罵已超過人之常情,對高歌的讚美和諂媚更是匪夷所思——難道他是想靠吹捧高歌獲得孟宏偉的贓款的一個零頭嗎?

 

我曾經在〈為什麼人間蒸發的孟宏偉和他妻子不值同情?〉一文中評論說:「高歌爆料的時候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祖國和人民』,那麼,認識孟宏偉第一天就和有婦之夫(自己亦是有夫之婦)顛鸞倒鳳,逼迫孟拋棄三十年的髮妻,高歌想到什麼了?她在北京銀行和香港超微等公司當掛名董事,分別領取幾個幾十萬年薪的時候,『祖國和人民』在哪兒呢?二○○五年,高歌和孟正式結婚後,孟在京為高歌購置數套房產(位於朝陽區光華路、國貿,現價均在一千萬以上),並在歐洲購置房屋面積兩百七十平方公尺、花園面積四千平方公尺的別墅,之後把一雙子女送到法國,全家過著奢靡生活的時候,他們想到『祖國和人民』嗎?」

 

這一次高歌接受訪問,同樣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爆料,沒有說出她和孟宏偉從中共邪惡體制中撈取多少好處,其萬貫家財是怎麼來的,也沒有披露孟宏偉在公安部擔任高官的二十年間製造過多少冤假錯案,更沒有向那些被孟宏偉迫害、整肅的受害者及其家人道歉並祈求原諒。

 

這一點,高歌還不如周永康的兒媳黃婉。黃婉沒有全盤托出她的丈夫、周永康的兒子周斌如何利用父親的權勢點石成金,還辯解說:「我沒有和他(周永康)一起做過惡,我曾經在看守所里因不堪忍受虐待,要求和周永康脫離關係,但不被允許」;但她至少以周永康家屬的名義,「對所有在周永康執掌政法委時期的維穩受害人說一聲道歉」——作為周永康暴政的受害者之一,我聽到了這一聲遲到道歉。

 

高歌說孟案是政治案件,在某種程度上是成立的。孟宏偉是周永康提拔的心腹,不見容於習近平。在中共的權力體系中,最高的「政治正確」就是跟對人:跟對人,你能永遠享有榮華富貴;跟錯人,你只能跟你的主子一樣倒霉、一樣身敗名裂,所謂「覆巢之下無完卵」。孟宏偉倒霉,只是跟錯了人而已。

 

高歌在這裡拋出孟宏偉與習近平有「政治分歧」的高論,並暗示孟宏偉是改革者,認同民主憲政,才被習近平拿下。這完全是子虛烏有。孟宏偉在升任正部級的公安部副部長之前,擔任過公安部文保局副局長和局長,所謂文保局,就是負責文化安全的、比中宣部更讓知識分子談虎色變的蓋世太保,孟宏偉正是在此職位上作惡多端,才被周永康賞識而得以升遷,他的副總警監的警銜是周永康授予的。孟宏偉何時支持過民主憲政,就連將槍口往上抬起一吋都不曾有過。

 

孟宏偉在公安部和國際刑警組織擔任顯赫職位期間,中國公安系統急劇黨衛軍化,對異議人士、維權人士的迫害極為殘忍毒辣。維權律師陳建剛披露,警察曾用手槍抵住他年僅三歲的兒子的頭,這是本拉登那樣的恐怖分子都做不出來的傷天害理的壞事。孩子嚇得哇哇大哭,很久都有心理陰影。作為過來人的陳建剛冷峻地評論高歌的言論:

孟太太高歌說的是「孟母在吃自己的孩子」,這本是家務事、婆媳事,傻白甜跟著分泌同情,這難道不是自家人願打願挨的嗎?歷史之吊詭難以預測,如果再來一個孟案平反,孟宏偉官復原職,孟和他的黨媽會繼續吃別人家的孩子。何況這黨媽、這孟兒、這母子倆一直在吃別人家的孩子。

 

是的,鄧小平不就是這樣嗎?每次垮臺的時候,都謙卑如平民。鄧小平的傳記片和他女兒為之寫的傳記中,口口聲聲說鄧小平是「中國人民的兒子」,但這個「中國人民的兒子」卻下令屠殺天安門母親的兒子。對於孟宏偉和高歌來說,別人家的孩子好吃,自己家的孩子金貴;別人家的孩子是被吃的對象,自己家的孩子長大後是要參加吃人盛宴的——只不過,他們在吃人盛宴的座位,突然被更高地位的主人取消了。

 

高歌說,她無法聯繫自己身在中國的、身患癌症的父親。但她似乎不知道,上百萬維吾爾人被關押在集中營中,父母和子女、夫妻、兄弟姊妹統統音訊全無。難道高歌的父親就是父親,別人的父母就是不是父母?這就是一種奇特的「中國式邏輯」。

 

這讓我想起江蘇昆山的一名居民在網上發的一個貼子:他的母親在雨天摔倒在地,沒有一個路人上前扶一把。老人大喊「我是自己摔倒的,你們誰能扶我一下!」然而,路人全都無動於衷,熙來攘往,視而不見。老人在泥濘中掙扎了兩個小時,最後還是自己爬了起來。這位孝子憤怒地表示:「雖然我也不會去扶摔倒的老人,但這次是我媽啊!大家太沒有愛心了!」這是跟高歌一樣的自我中心主義,只要災難還沒有降臨在自己和家人身上,就看不到任何災難

 

我對孟宏偉夫婦沒有同情心,正如對與魔共舞、被魔吞噬的劉少奇和彭德懷也沒有同情心。香港評論人顏純鉤跟我一樣不願濫用同情心,他評論說:

「孟宏偉是公安部副部長,在中共體制內升到這個高位,不知要幹盡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孟宏偉不知死活很正常,他有份建立起來的制度就是這樣。中國普通平民被抓捕判刑,誰知道他們死活?孟宏偉有份設計這個制度,他也有份承受。高歌應該一早明白中共制度的冷酷。她們一家在這個制度之下,享有這個制度提供的所有特權,為這個制度奔走賣命,助紂為虐久矣,他們傷害別人時冷血無情,今日被人無情傷害,這都是制度的本性決定的。中共就是一個無人性的體制,你有人性,你就無法與這個制度共洽,你無人性,你就成為這個制度的一部份;或者反過來說,你是這個制度的一部份,你就無人性。」

 

一言以蔽之,這就是聖經中說的「這些人埋伏,是為自流己血;蹲伏,是為自害己命」。

 

國際刑警組織前主席、前中國公安部副部長孟宏偉涉嫌受賄,去年被判刑入獄。圖/中新社

 

孟宏偉唯一的貢獻,大概就是讓國際刑警組織在短期內不會再「選舉」另一位中國公安部高官擔任主席。但是,中國的銀彈攻勢沒有停止,國際刑警組織似乎並未覺醒:二○二一年十一月,北京提名的公安部國際合作局副局長胡彬郴高票當選為國際刑警組織執委會委員——他的選票猜都猜得出是買來的。

 

曾被中國以危害國家安全罪逮捕的人權組織「保衛戰士」創辦人兼總裁Peter Dahlin表示,胡彬郴當選國際刑警執委會委員有如引狼入室。他指胡彬郴所代表的北京政府不論在境內境外均任意拘捕異見者,胡彬郴正正是負責這些職務,他成為國際刑警要員後,將讓中國更易利用組織,亦削弱了國際刑警的認受性。胡彬郴是新版的孟宏偉,像孟宏偉這樣被領袖始亂終棄的奴才,在追求權力的道路上還會絡繹不絕地出現。

 

法國思想家波埃西在《自願為奴》一書中探討人民為何自願為奴,說的簡直就是當今作為為奴之地的西朝鮮的現狀:

「暴君就這樣通過一些臣民來奴役另一些臣民。他由那些他本來應該嚴加提防的人保護著,問題是這些人現在都墮落了。正如人們所說,要劈柴,就要利用原有木材。暴君的弓箭手、他的衛兵、他的持戟士兵,都是這樣的人。這些人也時常深受暴君的壓迫之苦,但這些卑鄙的傢伙,遭受上帝和眾人詛咒的東西,甘於忍受痛苦,為的是讓別人也忍受痛苦,但這個別人並非使他們痛苦的人,而是和他們一樣忍受痛苦、卻又無能為力的人。當我想到這些人,他們奴顏婢膝地向暴君獻媚,為了能夠一方面利用其暴政,同時又能夠奴役人民,我幾乎既為他們的愚蠢,又為他們的惡毒而感到震驚。」

 

孟宏偉在獄中沒有閱讀這本書的自由,但得到法國政治庇護的高歌,或許可以將這本書作為兒子的課外讀物,當兒子詢問爸爸在哪裡時,這本書就是最後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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