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都春秋

【余杰專欄】這個國度,人們為何扭曲如蛆?

中國民眾自幼便被國家教育要「愛國愛黨」。圖/取自新浪網

上海震旦學院宋庚一老師在課堂上談到南京大屠殺的數字爭論時說:「如果說沒有史料支撐的話,那也只是民間說說的。也許死的人確實有三十萬,也許死的人不足十萬,或者可能真的只有三萬,但是我們今天都不知道,因為沒有名字,這是中國做學術一直都不嚴謹的一個折射。」

 

學生董迅將老師的講課錄成視頻,加以剪接,斷章取義,移花接木,然後向有關部門舉報。宋老師被學校開除,《人民日報》發表文章猛烈批判所謂的「歷史虛無主義」——真正搞「歷史虛無主義」的,不正是共產黨嗎?從長春圍城到土改鎮反,從反右到大饑荒,從文革到六四,中共何嘗直面自己的殺人史?

 

兩個告密學生的對話視頻隨後在網上廣為流傳,其中包含「至少能拿五十萬」這樣的話語。有評論追問說:「是什麼樣的環境,把這些本該對新知如饑似渴的年輕人,異化成了腦子裡裝滿大糞、道德上潰爛不堪的惡毒物種?又是什麼樣的人,希望這一代甚至下一代的年輕人,都長成這樣?」

 

上海震旦職業學院教師宋庚一因在課堂上質疑南京大屠殺死亡人數,遭到所屬學校開除教職。圖/翻攝自網路圖片

 

始作俑者,當然是共產黨和習近平。習近平當年身為黑五類子女,想當紅衛兵而不得;如今大權在握,大發淫威,要將所有年輕人都打造成升級版的紅衛兵,人人都是告密者,人人都道路以目,他就能像金庸小說中的丁春秋,享受十四億民眾的齊聲吹捧——「星宿老仙,法力無邊,一統江湖,壽與天齊」。

 

這幕荒謬劇還沒有畫上句號。湖南省永順縣砂壩鎮學校教師李田田在網上聲援宋庚一:「作爲同行,我認爲宋庚一的講課內容沒有絲毫問題,有問題的是她的學生、開除她的學校、官方的報導,以及沉默的知識分子。」警方依靠大數據對其精準定位,連續兩天有永順縣教育局和公安局登門威脅,以「精神有問題」爲由,強迫她「住院打針治療」。已有身孕在身的李田田在網上求救說:「如果我死了,那就是一屍兩命吧!」然後,就完全失聯。

 

李田田的未婚夫披露,李田田是被她在當地教育部門當小官的姑父強行帶到精神病院。當時他試圖攔阻,此姑父叫囂說他自己才是這個家的主人。警方隨即傳喚了李田田的未婚夫,恐嚇他閉嘴,否則給他安上強姦精神病患者的罪名。李田田被關在湖南省湘西州精神病院,連未婚夫都不能去探視。

 

湖南省永順縣砂壩鎮學校教師李田田在網上聲援宋庚一,隨後被關入精神病院。圖/網路圖片

 

我完全相信有這種為了保住官位而滅絕親情與良知的姑父,這是中國人的生存常態。親共的台灣名嘴黎建南辱罵我是漢奸的視頻在網上廣為流傳,我的很多鄉親師友一邊看此視頻,一邊在網上發言惡毒地咒罵我,甚至發信恐嚇我的家人。如果我不是身在美國,他們會對我施以老拳,乃至將我送進精神病院。他們都是快樂的奴才,如魯迅在《燈下漫筆》中所說:「如果你能在當奴隸的生活當中,還能嚼出甜頭來,品出快樂來,然後呢,你還懂得欺負別的人,那你就是萬世不竭的奴才了。」

 

我原來以為,董迅這樣誣告老師的學生,是最壞的那種中國人,卻沒有想到,還有比他更壞的中國人。我原來以為,在中國,說真相的人,不是在監獄中,就是在去監獄的路上,卻沒有想到,還有比監獄更可怕的去處,那就是精神病院。

 

把異議者送進精神病院,不單單是蘇聯的傳統,也是中共的傳統。點名批判毛澤東極權統治的林昭就曾被送進精神病院,強制接受治療。有「潑墨女孩」之稱的湖南女子董瑤瓊,二零一八年七月在上海海航大廈向習近平畫像潑墨後,被公安以「攻擊國家領導人」為由帶走,之後被送往精神病院,一年多之後出院,人已完全變形。

 

從林昭、董瑤瓊到李田田,反抗暴政、反抗愚昧的中國女性不絕於縷。李田田是一位仗義執言的湘西奇女子,就像從沈從文小說中走出來的人物;她也是一位優秀的詩人,她的詩比那些作協主席的詩優秀千百倍。她寫過一首名為《我的學生》的詩:「張三父母離婚/李四父母離婚/王二父母離婚/麻子是留守兒童/全班同學都同病相憐/可是在作文里/他們都很熱愛這個偉大時代。」

 

她還有一首題為《精神病患者》的詩:「去精神病院的旱晨/看見幾十位患者在室外跑圈圈/然後要聽護士的口令/原地左右轉/一群成年人/總會有些人/轉錯了方向/想起自己教書的時候/也是幾十位學生/也要跑圈圈/也會有人轉錯方向/孩子和病人/幹著相同的事。」當初她去精神病院探望病人,未曾想到有一天自己會被國家暴力強制關入精神病院。是李田田這個人轉錯了方向,還是中國這個國家轉錯了方向?

 

習近平將整個中國變成一所亙古未有的大精神病院,是他的本事。維權律師許志永的女友李翹楚揭露許志永在獄中受到虐待,卻遭到逮捕,在獄中患上嚴重的抑鬱症和幻聽症。異議詩人王藏批評中國人權狀況急劇惡化,他說:「習近平上台之後,言論氛圍更加糟糕,很多被判刑的、被黑監獄的、被人權迫害的,明顯比江澤民、胡錦濤那個時候更為嚴峻。中國已經是在朝鮮的路上。國家公開用法律的方式耍流氓。用各種口袋罪,把所有反對的聲音全部消滅。」

 

王藏被捕後,他的妻子王麗因為替丈夫鳴冤而被拘捕。這還不夠,王藏七十歲的母親艱難地照顧失去父母監護的四個年幼孩子,國保警察在家門口設置崗哨監控和恐嚇,難道老人和孩子也能顛覆國家政權?

 

當人們譴責沙皇的專制和殘暴時,若是拿習近平跟沙皇相比,習近平一定會輕蔑地說沙皇太過「婦人之仁」,臉皮不夠厚,心腸不夠黑,才會身死國滅。當年,十二月黨人的起義被鎮壓,沙皇尼古拉一世只處決了五個領袖,其餘人監禁、到礦井做苦役或流放西伯利亞。

 

跟習近平動輒株連九族不同,尼古拉一世遵循禍不及家人的原則,他對反對派的妻子開恩,對身邊的大臣說:「可憐的瑞麗娃怎麼樣了?我希望她有什麼困難會告訴我。去打探一下特魯別茨科伊和穆拉維夫的妻子正在幹什麼。」他寫到其中一位寡婦:「康沃尼茨娜太太幾乎闖進了我的臥室。這些女人當中,我最怕的就是她。」他讓自己父親的情婦涅利多娃去拜訪十二月黨人的家眷,在信中說:「我被迫採取措施讓這些家庭陷入絕望,這讓我自己也很痛苦。」

 

尼古拉一世親自接見從流放地歸來的詩人普希金,他問:「如果十二月十四日那天你在聖彼得堡,你會做什麼?」普希金平靜地回答說:「我會在起義軍中。」尼古拉一世沒有翻臉,而是將普希金介紹給廷臣,在當夜的舞會上宣稱:「今天我和俄國最聰明的人長談了一番。」普希金後來回憶說:「沙皇讓我不再受到審查,他自己當我的審查官。」

 

普希金是俄羅斯帝國浪漫派詩人,因作品多次抨擊沙皇專制而被流放。圖/網路圖片

 

習近平沒有尼古拉一世的胸襟,也不會為殺人感到困擾和痛苦。他去俄羅斯訪問時,照例念出一張俄國作家的書單,以顯示自己博覽群書。這張由王滬寧代為起草的書單中,不會少了普希金的名字。但是,習近平知道普希金與沙皇的這段對話嗎?如果他真的遇到普希金,他的下一句話一定是:拖出午門斬首。劉曉波就是被習近平害死的。害死了劉曉波們,又將李田田們關進精神病院,剩下的就只有一群扭曲的蛆蟲,密密麻麻地圍繞在惡龍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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