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居住正義就是價值堅持的人權主張。到21世紀的民主台灣這年代,竟然還需要以「六步一跪」的「苦行」行動來籲請「執政者」的垂憫?看在隨行採訪的記者眼底,就是一種被撕裂的悲鳴……
今早(3/14)睜眼起床,映入眼簾的是正對床尾書架上的那本《在歷史的傷口上重生》。梳洗時我在想書中提到位在德國Wiesbaden的反驅逐迫遷紀念館(Zentrum gegen Vertreibungen)。原本是計畫設立在波蘭的Breslau,一個眾多受納粹迫害之群體——猶太人、波蘭人、俄國人、被俄共迫遷的波蘭人——共居之地,希望以此全面性地緬懷曾流離失所的群體,並向全世界呼籲「住在故鄉安居樂業」屬人權範圍之一。這樣的意義和我今天要採訪的大觀事件真的好像,直到今早才赫然發現。
歷史裂口到底有多大多深?
儘管臺波兩國國情不同,大觀和Breslau的歷史也大相逕庭,但兩地居民都在時代板塊變動和交迭時,成了掉入歷史裂口的人。
9:30的記者會在國軍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簡稱「退輔會」)大樓門口。自救會核心成員唐佐欣疾呼,「國有土地活化政策一下,為了台灣政經發展,讓非正式住居、非列管眷村一夕之間都成了『惡意侵佔』的違佔戶,他們的所得變成了『不當得利』。」希望中央政府可以正視過去歷史造成的居住權問題。而「不得不的生存空間」只是底層人民所企求的最後一點點。
唐佐欣表示,昨日退輔會告知他們若同意點交房屋,就不會向居民收取不當得利和強制執行費。「強拆的大刀抵在他們的脖子上,要拆除他們家園的政府,竟在丟出這些條件之後,搖身一變成為丟下救命繩索的恩人。如果你們要依法行政,就不要選擇性地拿法律來壓迫這些居民。」
掌權者的冷血是人性敗德的墮落
她還說道,退輔會提出的安置方案並未考慮居民的狀況和需求。社會住宅最多只能住三年,且每人每月租金8300到13000元不等,多從事看護、清潔、搬運等工作的大觀居民根本負擔不起;提供一個月旅館住宿更是無法解決居民無家可歸的問題。
「1968年,退輔會跟當時的婦聯一村借用部分土地蓋板橋榮民之家。」大觀居民戚本忠在記者會上說著大觀的歷史。「我1961年出生,1974年退輔會才拿到管理權。當時國家招商讓我們來這裡做生意,並沒有管理我們。一直拖到2008年提告,告訴我們這塊土地是國家的,我們不能在這邊住了。」
聚集的媒體不多,拿著攝影機的多半是像我一樣的學生。大家都相互禮讓,怕撞傷了彼此,更怕驚動前來抗爭的居民。攝影機隔著我們兩群截然不同的人,一邊是年輕健壯的學生,另一邊是老弱婦孺的居民。「我一間房子十坪,要住五個人。」居民燕玉阿姨提到家裡的狀況。「你們現在把它拆掉,我真的沒法度啦,拜託啦,毋通按呢啦!」
遊行隊伍在記者會結束後出發前往凱達格蘭大道。途中,黎明幼兒園園長林金連也向所有大觀的居民及路長民眾喊話。「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家。能夠安居,才有可能樂業啊!」
除了記者會,自救會今日發起「大觀苦行」,要以六步一跪的方式從原華光社區走到凱達格蘭大道,「之所以選擇華光社區,就是因為這兩個社區都是政府國有土地活化政策下製造出來的迫遷案。」唐佐欣在記者會上向大家說明其用意。
6年前,華光社區也面對和大觀一樣的迫遷命運。遊行隊伍走到華光社區的原址時,也有原本居住在這裡的居民出面聲援大觀、向大家介紹華光的處境和歷史。
無獨有偶。或許,有的不只是「偶」吧,是數十甚至數百的迫遷案。
六步一跪的苦行旅程究能喚回多少掌權者的良知?
在華光社區原址稍作休息後,大家開始套上護膝、戴上手套,準備展開六步一跪的苦行旅程。
緩步向前,隊伍慢慢回到隨行員警口中的「合法集會遊行路線」。在大馬路上,我卻聽見一句好清晰的「這就是社會亂源嘛!」原來是因為遊行隊伍行經羅斯福路和愛國西路口時,讓一位機車騎士無法快速通過。員警連忙上去勸說,但那句話早已脫口而出。
那一瞬間才驚覺,原來拉開這道歷史裂口的不只有官方,還有很多「無感」的社會大眾,很有可能就是你我。
隊伍轉彎走向中山南路時,有不少民眾拿起手機紀錄。僅僅是這樣的動作,也至少有機會讓大家關注這件事。但願真能有更多人關注,然後,喚起官方對這些正在墜落裂口深淵之人的重視;但願真能讓社會看見這些人,即時將他們從深不見底的洞坑裡,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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