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我還在中國時,偶爾會看一看央視「海峽兩岸」節目,聽聽裡頭一群台灣名嘴的奇談怪論——跑到敵國的媒體上辱罵自己的國家,這是一群如假包換的賣國賊。
這群人把在言論自由和新聞自由的台灣磨煉出來的巧舌如簧的本領,用到在中國撈大錢——他們在中共的宣傳機構上惡毒地攻擊台灣的民主自由,並肉麻地為中共的暴政歌功頌德,這些人可謂是最壞的台灣人——有趣的是,雖然他們絕對不會放棄台灣的護照和健保,但他們的自我身份認定顯然是中國人。
其中,台灣名嘴黎建南(他的自我身份認定大概是中國名嘴,但是在沒有言論自由的中國,哪裡有名嘴這種職業)以其與眾不同的外貌和指鹿為馬的言辭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比如,他在媒體上大肆宣揚中國模式優於台灣模式,中國的集權優於台灣的民主自由,他舉例說,台鐵在過去幾十年至少發生了十起重大事故,為什麼在第一次事故發生後不能有所改善?他反問說:「我們沒聽到大陸有類似的事故發生,憑什麼你們就說台灣比大陸強?」
他不是沒有聽到,而是閉目塞聽。二零一一年,中國浙江溫州高鐵(中國稱動車)追撞事故,官方公佈死亡六十三人,而民間人士調查超過兩百人。事故發生後,中國政府不急著救人卻忙著 「毀屍滅跡」,當局前晚漏夜調度大批重型機具將列車殘骸就地壓扁,沒被粉碎的殘骸由大貨車運走,有中國媒體形容「如同清理戰場一般。」中國當局處理這起事故的方式令舉世瞠目結舌,不但搜救草率、忙著「毀屍滅跡」掩蓋事故真相、更搶在事故後一天半急著通車,行徑令人神共憤。
當時習近平尚未上台,中國媒體還有少許自由度可以做有限的報道。網友看了大罵,「他們在殺人還是救人?他們別來,活的人可能比較多」、「真他媽的想罵死他們,該先請醫療人員看看是否還有活命的人。」、「太噁心了!連狗都不如……死到地獄去吧!」、「想不到高鐵變成了世界最快的棺材!!」一個政權被自己的人民如此唾罵,也算是舉世無雙、世界之最。
這不是中國第一次這樣做,多年前造成數十名台灣旅客遇害的千島湖慘案,中國官方的首要目標不是查明真相,而是蒙混過關,千方百計阻撓台灣難屬及調查人員接近證據和真相。中國政府對本國民眾亦是草菅人命,又怎麼可能尊重被其視為「二等公民」的台灣人的生命權呢?
與中國處理天災人禍的方式截然不同,台灣雖然也會發生各種事故,如二零二一年太魯閣號列車翻覆事件,顯示台鐵的管理存在嚴重疏失,但事件發生之後,搶救單位奮力救人,媒體在第一時間詳盡報道,交通部長鞠躬辭職,事故原因交代得清清楚楚,台灣模式有哪一點比不上中國模式呢?黎建南為什麼要睜著眼睛說瞎話呢?
生活在台灣,享受著台灣的民主自由和經濟繁榮,偏偏以抹黑、辱罵台灣為己任,這種人跟這種人背後的政治勢力,宛如身在船上卻要給船打洞的乘客,心腸之壞,無以復加——國民黨主席朱立倫揚言要罷免所有堅持「抗中保台」的民意代表,親民黨創始人宋楚瑜向中共拋出投名狀,這些人都是黎建南的同道。
近期,黎建南做了一期「聲討漢奸」的節目,在其視頻中,我是遭到他痛罵的排名第一的漢奸,然後就是余茂春教授。中國的義和團、紅衛兵和小粉紅們看到這段視頻後如獲至寶,瘋狂轉發,因為台灣名嘴的口吐蓮花似乎比叼飛盤的胡錫進更有說服力。被洗腦的韭菜們,恨不得對我們這些被黎建南點名的漢奸、賣國賊食肉寢皮。
黎建南在台灣長大,讀的是有天主教北京的輔仁大學,沒有經歷過中國毛時代的文革,卻天生就有文革思維,他沒有當毛主席紅衛兵實在是太可惜了。不過,如果黎建南真的生長在中國,他是沒有資格當紅衛兵的,他毫無疑問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黑五類」。
黎建南的父親是一名在國共內戰戰場上被共軍打死的低級軍官,用中共的定義就是「反革命」,黎建南就是「反革命家屬」。他自己說:「我的生父,是在國民黨打仗打到廣西的時候,他負責帶領一個連的人,掩護兩三萬國軍撤退。這一連的人,全都凶多吉少。」黎母帶著三歲的長子及肚子裡的黎建南,與三萬多國民黨殘部和軍眷一起逃到越南富國島,一九五零年黎建南出生在富國島並被認定為遺腹子,此後這批人才被接到台灣。
黎建南在媒體上講話鏗鏘有力,三句不離民族大義、三民主義、統一大業,但我對他的高言大志、天花亂墜不感興趣,我只想反問他:既然你自我認定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中國人當然信奉「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的古訓,你不僅不報殺父之仇,反倒跪舔殺害你父親的共產黨,你還配稱之為人子嗎?你辱罵我的余茂春「數典忘祖」,這頂高帽子最適合戴在你的頭上——還要給你特製一頂超大號的帽子。
仔細分析黎建南的大批判言論,沒有一處站得住腳。黎建南認為,我和余茂春明明就是中國人的外貌,卻加入美國籍,為美國服務,是為叛國和賣國。這種以膚色等生理特徵來界定人的國族身份的方法,早已落後於現代文明社會的通則,邏輯混亂且自相矛盾。
美國是一個多民族的移民國家,來自任何國家的人都有機會歸化為美國人,而無需通過整容手術將自己的皮膚漂白為白人。黎建南在視頻中攻擊的那位在韓戰戰場上為美軍立下赫赫戰功的華裔戰士,當然不是他所抹黑的「漢奸」,而是忠實地履行其入籍時為美國而戰的誓言,是光明正大的美國人和美國軍人,即便用儒家倫理去衡量,也是「言必行、行必果、果必信」。
不僅華裔應當如此,其他族裔也應當如此:即便是在二戰期間遭到美國政府不公正對待的日裔群體,也出現投軍報效祖國的熱潮。在美國出生的第二代日裔美國人組成美國陸軍第四四二步兵戰鬥團,赴歐洲戰場作戰,因作戰英勇獲九千多枚紫心勛章,被暱稱為「紫心部隊」。若是用黎氏的標準去衡量,這些日裔美軍難道都是「日奸」嗎?
黎建南用外貌和生理特徵來界定「中國人」,其實這個標準才是對「中華民族」這個偽造的現代種族概念的顛覆。若用外貌和生理特徵的標準來界定誰是中國人,那麼東突厥斯坦的維吾爾人(以及其他突厥民族)、青藏高原的圖博人等族裔,長相明顯跟中原的漢人(如果真有純正的漢人)截然不同,因此他們完全有理由拒絕成為中國人。在這個意義上,黎建南才犯了中共所說的「分裂祖國」的重罪。
就我本人來說,我有蒙古血統,是蒙古人而不是中國人——在蒙古人建立的元帝國內部,中原地區的「中國」只是其殖民地的一部分。蒙古這個概念比中國這個概念大,中國是蒙古帝國版圖中的一小塊而已。我不是漢人,不是中國人,漢奸和賣國賊這個概念,只能送還給黎建南了。
黎建南攻擊我的第二個理由是:否定辛亥革命、否定孫文,在文章中說辛亥革命中出現對滿族人的大屠殺。這是國民黨統派近年來屢屢對我發起的攻擊,因為我的歷史考據和論述動了他們的神主牌、動了他們歷史神話的根基。我的這方面的論述,在此無法一一展開,讀者可以參考我的《一九二七:民國之死》、《一九二七:共和崩潰》和《顛倒的民國》、《黑暗民國史》等書。
無論是統獨問題,還是近代史問題,都是可以心平氣和地討論的。我對反共的統派懷還有起碼的敬意,但對那些淪為中共「隨附組織」的統派則嗤之以鼻——無論是黎建南還是張安樂,他們既是台灣的國家安全的威脅,又是中國民主轉型的負面力量。
黎建南給我安的第三個罪名是「醜化大陸」。我要反駁他的是,與他的「美化中國」相比,我從未醜化中國,我所揭露和批判的是中國血淚斑斑的真相。中國已經夠醜陋黑暗了,無須別人去「醜化」。黎建南就讀於輔仁大學,畢業後曾服務於天主教機構,雖非信徒,但多少該知道中共對教會的殘酷迫害,卻對此從來不做聲,真是愧對其母校。
黎建南曾在一篇文章中回憶他們家在台灣「白色恐怖」時代的生活經歷,因為他的養父寫信給蔣介石揭發國民黨的腐敗,雖身為國民黨基層小官,也成為被整肅的對象、一生受盡冤屈。「當時,大概每隔半年、一年,他就會從我們家被帶走。帶去就是訊問,一訊問三個月不見人影,音信全無、生死未卜。我們全家提心弔膽,那種日子現在講起來,真的不是你能想像的。」
其實,不需要去想像當初台灣的白色恐怖是怎麼回事,今天中國的人權活動人士正在經歷的就是比之更加恐怖的生活,看看揭露武漢抗疫真相的民間記者張展在獄中所受的非人待遇吧——黎建南若真有俠肝義膽,為什麼不去獄中探望張展呢?他當然不會這樣做,因為他一旦這樣做,立即就失去在中國吃香喝辣的特權,甚至淪為第二個李明哲。
黎建南如何完成親共、媚共、舔共的人生三部曲,我沒有時間仔細考察,我只想給他一個當頭棒喝:你千萬不要誤以為中共用武力佔領台灣之後,會對你這樣的「帶路黨」區別對待,即便你在門口懸掛一面五腥紅旗,解放軍也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將養父的遺言「中國人不打中國人」當做聖旨,但這半個多世紀以來,奉行「中國人打中國人」、「中國人整中國人」的鐵律的,不正是中共當局嗎?當年國民黨的起義將領和投誠官員,哪一個有好下場呢?哪一個逃脫了中共建政後歷次政治運動的清洗?
二零零五年,中共前國防部長遲浩田在一篇內部講話中披露了中國用生化武器「清空美國」、將中國多餘人口移入美洲的戰略計劃。黎建南應當好好研讀一下其中這幾個段落:
難免有人會問:那麼我們在美國的幾百萬同胞怎麼辦?他們說,我們不是反對中國人殺中國人嗎?
這些同志很迂腐,太不講究實際了。我們如果堅持中國人不殺中國人,我們能解放中國嗎?至於在美國的幾百萬華人,這當然是個大問題,所以這些年我們也在研究基因武器,就是不殺黃種人的生物武器。但是這項研究的難度很大。……從另方面來講,在美國的華人,大多數人都是我們的負擔,他們受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熏陶慣了,不容易接受我們黨的領導。如果他們生存了下來,我們以後還要搞運動對付他們,改造他們。我們不要忘記了,我們打倒國民黨解放中國大陸時,有那麼多資產階級和知識分子都舉雙手擁護我們,但後來我們還不是要搞「鎮反」和「反右 」來重新清理和改造他們他們?有些人隱藏很深,到了文革才被挖了出來。
歷史證明,任何社會大變動搞得不好都會大量死人。可不可以說:死人是推動歷史前進的動力?三國爭霸死了多少人?成吉思汗征服歐亞大陸死了多少人?滿清入關死了多少人?辛亥革命倒沒死多少人,但我們推翻三座大山加上「鎮反 」、「三反」、「五反」死了至少兩千萬人。……我們戰爭時期死人見得多了,血肉橫飛、肝腦塗地、橫屍遍野、血流成河,我們見得多了。到了戰場,大家殺人都殺紅了眼,因為那是你死我活、勇者勝么。要美國人死它一、兩億人確實是殘酷,但只有這條路才能換取中國人的世紀,中國共產黨領導世界的世紀。我們不希望死人,我們是革命人道主義者。但是如果歷史一定要我們選擇:是死中國人還是死美國人?是保全幾億中國人的生命重要還是保全我們黨的生命重要?我們只能選擇後者。誰叫我們是中國人?誰叫我們是共產黨員?從我們入黨那第一天起,黨的生命就是高於一切!歷史將證明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
中國不惜消滅數百萬在美國的華裔,當然也不會對兩千三百萬台灣人手下留情,「留島不留人」的恐嚇絕非虛張聲勢。
討論別人的外貌,一般而言不符合基本的社交禮儀。但林肯說過,一個人在三十歲以後就應當為自己的相貌負責。這是「相由心生」的道理,父母和上帝給的外貌,本人改變不了,但可以通過後天的修養加以改善。有些原本長相醜陋的人,因為精神的豐富與高尚,能變粗俗為溫潤,林肯本人就是如此。可是,有些人卻反其道行之,原本長相就不怎麼樣,在後天的生活和經歷中,因為天天做壞事、說謊話,外貌就顯得更加醜陋暴戾、不堪入目,希特勒如是,黎建南亦如是。
黎建南的外貌,大概唯有香港的王晶比得上,在親共、媚共乃至舔共上,兩人亦異曲同工。而向殺父仇人下跪,黎建南則類似於金庸。黎建南的體態,是中共「優孟蓄之」的結果。當中共暴政崩潰那一天,黎建南的下場大概會跟東漢權臣董卓差不多——《三國志·董卓傳》記載:「暴卓屍於市。卓素肥,膏流浸地,草為之丹。守屍吏暝以為大炷,置卓臍中以為燈,光明達旦,如是積日。」翻譯成白話文就是:董卓被呂布射殺殺之後,被扔到大街上暴屍,他身體肥胖,屍體暴曬過後,肥油流的滿地都是。負責看守屍體的小吏見狀,找來一支蠟燭,插在屍體的肚臍中,點著之後火光非常亮,這個蠟燭燒屍油足足亮了一天。
(本文僅代表作者意見,若有任何指教,歡迎來稿)
【六都春秋】臉書:https://goo.gl/hshqvS